本文來自微信公眾號：畫外hoWide（ID：howwide），作者：瑪格麗特·海登里，翻譯：張鵬、婷婷、編輯：禮物、設(shè)計：吳磊，頭圖來自：東方IC

一、性別差異=收入差異？

2015年2月22日，帕特里夏·阿奎特（Patricia Arquette）獲得第87屆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獎的時候，追求職場性別平等、抵制職場性騷擾的好萊塢Time’s Up運動還根本不存在。

“現(xiàn)在是我們一勞永逸地實現(xiàn)薪資平等的時候了，”阿奎特在發(fā)表獲獎感言時這樣說到，同為該獎項被提名人的梅麗爾·斯特里普（Meryl Streep）在臺下為此大聲叫好。

然而差不多兩年以后，我們的新聞標題卻還在譴責著這種不可思議的薪酬差距：在參與補拍雷德利·斯科特（Ridley Scott）導(dǎo)演的《金錢世界》（All the Money in the World）的10天里，馬克·沃爾伯格（Mark Wahlberg）拿到了150萬美元的報酬，而米歇爾·威廉姆斯（Michelle Williams）卻只有不到1000美元。

在MeToo運動中，這種強烈的懸殊立即使“工資平等”從普通的熱點問題一下躍上風口浪尖。沃爾伯格在爭議爆發(fā)之前很可能對威廉姆斯的收入一無所知，他最終將這次薪酬捐給了Time’s Up運動。

但是，此次爭議中一個簡單的事實被我們忽略了：影響演員薪酬的因素通常不僅包括根深蒂固的性別偏見，還包括報價系統(tǒng)——即在影片開拍前要如何計算明星的初始薪酬。況且通常情況下，要確定一個演員在某部影片中獲得多少薪酬，報價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二、好萊塢演員片酬如何定？

按照好萊塢的說法，演員的“報價”意味著邀請“線上”（above-the-line）人才，也就是所謂的“電影創(chuàng)意工作者”到現(xiàn)場所需的基本消費金額（線下工作人員，即劇組成員和發(fā)型師、化妝師和特效師等從事技術(shù)工作的人員，按工時計算工資）。

2014年索尼影業(yè)的郵箱遭到黑客入侵，從泄露的信息中可以發(fā)現(xiàn)，哥倫比亞電影公司聯(lián)合制片總裁漢娜·明格拉（Hannah Minghella）當時正在斟酌要為邀請馬克·沃爾伯格（Mark Wahlberg）出演《神秘海域》出多少價錢。“馬克出演《變形金剛》的薪酬是1700萬美元，但在此之前他的最高報價為1200萬美元（也就是他出演《二流警探》時我們所付的費用）”，“我們認為他差不多就是1200萬這個價”。

但如《變形金剛4：絕跡重生》這樣制作預(yù)算高達2.1億美元的大片，只做簡單的票房比較就能看出上述報價的問題所在：《變形金剛》在全球范圍內(nèi)的票房超過10億美元，而《二流警探》則有1.7億美元。

這就是為什么沃爾伯格之前的最高片酬可以達到1200萬美元。盡管米歇爾·威廉姆斯聲名鵲起并獲得四項奧斯卡提名，但像她這樣偏好藝術(shù)電影也未曾出演過系列大片的演員，薪酬報價可能遠低于沃爾伯格。聲望和獎項不一定等于給演員加薪。

無論報價有多高，演員的代理人都在不斷試圖提高這一數(shù)目，永無止境。

一位資深制片人表示，“經(jīng)紀人開出價碼并在每一筆成功的交易中爭取更多利益，進而這些利益也會成為下一場交易開價的基礎(chǔ)”。經(jīng)紀人會從自家演員的收入中抽成10％，所以這也是他們?yōu)樽约嘿嵢「嗍杖氲姆绞健?/p>

三、好萊塢演員片酬發(fā)展史

早期的銀幕藝術(shù)家?guī)缀蹩梢哉f是免費的。

在好萊塢所謂的黃金時代，也就是20世紀20年代到60年代初期，每個工作室都建立了一個“明星系統(tǒng)”，通過與演員簽訂長期合同并支付基本工資來培養(yǎng)和剝削演員。

影業(yè)巨頭們將簽了合同的演員稱為“財產(chǎn)”，顯然這其中毫無權(quán)力的平衡可言。

打個比方，有報道稱，按照與20世紀?？怂构竞炗喌暮贤旣惿?middot;夢露1953年出演《紳士愛美人》（Gentlemen Prefer Blondes）的收入是1.8萬元，因為她簽的合同周薪是1500美元。另一位女主演簡·拉塞爾（Jane Russell）是自由演員，她則因該片入賬10萬美元。

到20世紀50年代末，好萊塢的電影制片公司體系（studio system）呈衰落之勢，取而代之的是經(jīng)紀公司。

像圖中曾在好萊塢呼風喚雨的MCA前主席、知名經(jīng)紀人盧·瓦瑟曼這樣的人物，他的工作就是修訂合同，為自家演員爭取利益。

1959年，作為影壇后起之秀的保羅·紐曼不堪忍受電影公司的束縛，特別是在他拿著1.75萬美元的薪水卻被以7.5萬美元的價格“借給”其他電影公司的時候，他十分惱火。所以當瓦瑟曼鼓勵紐曼以50萬美元的價格買斷自己的合同，以爭取創(chuàng)意和財務(wù)自由時，紐曼如此照辦了。

在瓦瑟曼的幫助下，紐曼以20萬美元的片酬出演了電影《出埃及記》（Exodus）。很快，所有的明星都從電影公司掙脫出來，片酬報價取代了合同，演員也不再是財產(chǎn)，而是“人才”。

然而，好萊塢從不輕易將核心利益拱手相讓。明星們的合同工資制已經(jīng)隨著脫離電影公司而瓦解，然而巨頭們?nèi)匀槐Ａ袅艘恍┛刂茩?quán)。

電影公司之間的激烈競爭都是擺在明面上的，但每家公司都有一個低調(diào)的“商業(yè)事務(wù)”部門，該部門始終與同行保持密切聯(lián)絡(luò)，了解明星報價的相關(guān)信息。

“他們一般都是律師，負責了解資金流向的細微差別，”制片人解釋道。這個部門的工作還包括確定某位演員飾演上一個角色時所獲得的總薪水，每當有同行來咨詢演員的報價時，部門主管也都樂于分享這些數(shù)字。

各大電影制片公司在演員報價時的共謀可以被看作是某種價格協(xié)定。

不管是不是光明正大的，共謀的動機都可以歸結(jié)為是一種集體的工作保障，也就是可以保證某位高管不會因為付給演員的薪水跟另一家公司相同而被解雇。

但是如果電影最終不成功，他們則可能因為給演員大幅加薪而被解雇（這事兒1995年就發(fā)生過，當時索尼影業(yè)前老板馬克·坎頓給男主角金·凱瑞開出了1300萬美元的高薪，結(jié)果《王牌特派員》票房慘淡，為此坎頓被解雇了。）

還有另一種方法可以增加演員的底薪。當薪酬報價已經(jīng)沒有討論余地但經(jīng)紀人還想要為自家藝人謀求更多時，協(xié)商通常會包括一部電影的“后端收入”（backend）比例，即電影上映后的總票房收入。

這個發(fā)端自瓦瑟曼的天才想法就是“總收益分成”（gross points），詹姆斯·斯圖爾特（Jimmy Stewart）憑此方法在1950年獲得將近六位數(shù)的薪酬，當時他從西部片《百戰(zhàn)寶槍》（Winchester ’73）中獲得電影總收益的4％分成（譯注：這里的總收益是指電影公司所獲得的電影總收入，即扣除影院分走的票房收入等）。

總收益分成盛行一時，現(xiàn)在的演員則開始爭奪一塊更大的蛋糕，即電影上映后的票房總金額，這屬于好萊塢創(chuàng)意計費的一種方式。

在出演《美國騙局》時，詹妮弗·勞倫斯和艾米·亞當斯獲得的票房分成比例都是7%，而與她們在片中合作的男演員布萊德利·庫珀（Bradley Cooper）、杰瑞米·雷納（Jeremy Renner）和克里斯蒂安·貝爾（Christian Bale）則分別拿到了9％的分成。

還有一些明星的報價和分成比例更高。另一封外泄的索尼影業(yè)郵件中就談到了威爾·史密斯（Will Smith）出演影片《震蕩效應(yīng)》（Concussion）時的薪酬組成，其中包括1500萬美元的薪酬和500萬美元的額外獎金，這筆獎金與影片全球票房基準掛鉤。此外還包括一項“200萬美元的補貼”。

制片人解釋說，所謂的補貼（perk）包括“一系列經(jīng)紀人有權(quán)討價還價的費用，從演員助理到四星級酒店房間等”，而如果一個演員沒有獲得像諸如私人飛機待遇這樣的特定福利時，那制片公司可能不得不在薪酬報價上增加20萬美元，與之相稱的行話叫“溢價”（bump）。這額外的六位數(shù)會被加到報價上，在此基礎(chǔ)上的薪酬報價又會成為該明星后續(xù)項目的基礎(chǔ)價碼。

四、好萊塢演員定價的新時代？

盡管費用驚人，但通過報價、分成和補貼來獎勵熱門演員有著極為簡單的經(jīng)濟動力。邀請一位可靠的電影明星參與演出是保證電影能在關(guān)鍵的首周票房實現(xiàn)大賣的一種方式，大多數(shù)電影的首周票房總數(shù)可能高達其總票房的一半。

但是對于演員來說，如果遇到了心儀的項目或?qū)а?，他們不斷飆升的片酬報價可能也會降低。

沃爾伯格現(xiàn)在的報價大約高至1500萬美元，這是他出演《恐襲波士頓》（Patriots Day）時所獲的酬勞，但他出演《金錢世界》的固定薪資則只有350萬美元，大概是因為他想與導(dǎo)演雷德利·斯科特合作這樣一部有著影展獲獎潛質(zhì)的影片。

沃爾伯格也確實享受到了除金錢以外的待遇，其中包括合同內(nèi)并沒有寫明會有重新補拍的要求，這成為他的經(jīng)紀人談判時的關(guān)鍵，由此他在補拍新場景時得以每天額外獲得15萬美元。

至于薪酬報價體系，也是時候改變了。2018年1月1日，加利福尼亞州的一項法律生效，該法律禁止雇主詢問潛在雇員的過往薪資，此舉旨在縮小性別偏見造成的薪資差距。

這可能會是好萊塢女演員的終極福利，之前女性所獲得的工資總是低于男性，而這些女演員將不再為此所困。又或者男演員可以以平等的名義來相應(yīng)提高女性的薪資。

正如艾瑪·斯通（Emma Stone）在2017年受訪時所說：“如果與我合作的男演員片酬比我高，他也認為我們是平等的，為此他愿意減薪來和我實現(xiàn)薪資平等，那么我未來的片酬報價乃至我的生活都將發(fā)生改變”。